第一军情作者:沧海观澜
曾任美国中央情报局行动处处长杰克•迪瓦恩在其30年情报生涯回忆录《情报的艺术》(英文名“good hunting”)中,提到了中情局“鼹鼠”奥尔德里奇•哈森•埃姆斯(Aldrich•Hazen•Ames)的故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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埃姆斯是一名根正苗红的中情局子弟,1941年出生。其父亲卡尔顿于1952年至1967年间为中情局工作,是一名无甚了了的普通特工。
1967年,卡尔顿在退休前托人为儿子在中情局谋了份差事。埃姆斯得偿所愿,顺利进入“农场”(中情局特工培训学校)受训。同一时期,迪瓦恩也在中情局求职成功,与埃姆斯成为“农场”同批学员。
第二年,埃姆斯作为一名行动处苏联/东欧科特工,被派往土耳其安卡拉执行秘密任务,其掩护身份是一家美国驻土耳其物流公司的高级研究员。彼时,他刚刚同自己的中情局同事南希·简·赛格巴斯结婚。
这里需要介绍一下中情局的组织架构,目前,中情局在兰利总部设有秘密行动处、情报分析处、科技处、支援处以及后来成立的数字创新处5个主要部门(内设反恐中心、缉毒中心、反间谍中心等跨部门机构),分别负责人力情报和秘密行动、情报综合分析、情报技术手段研发、综合支援保障以及互联网和信息技术应用等。其中,行动处按照情报工作对象设立国外情报科,负责在有关国家和地区建立情报站,对外派驻秘密特工。
也就是说,在同美国建立外交关系的国家,美国同时有情报站和大使馆两套系统在相对独立运行。其不同之处在于,大使馆一般只能跟执政党打交道,否则就有可能激怒当局;而情报站则可以运作整个政治圈,还能同驻在国情报部门开展交流合作。
可以想象,情报站系统同大使馆系统必然存在争相邀功请赏的情况。前不久引起舆论关注的美国驻华使馆公然为所谓“新兴公民社会领袖”提供培训事件,就是两套系统“内斗”的结果,实际上,除了这个“带路党”培养计划,中情局驻华情报站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“勾当”正在实施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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话说回埃姆斯。
1972年,埃姆斯终于结束了原本只有两年的外派特工任期,回到兰利总部,在中情局行动处反间谍中心苏联/东欧部门工作。
1976年,埃姆斯被派往纽约,在那里,他成功招募了2名苏联政府官员成为中情局“线人”。成功招募线人,原本是中情局特工的重要成绩和提拔理由——然而,埃姆斯的缺点和成绩同样突出,根据中情局公开的人事档案资料,那几年,酗酒、线人费申报支领账目不清、将秘密公文包遗失在地铁上等不良记录一直伴随着埃姆斯——直接导致他升迁无望。与此同时,他和妻子南希十年的婚姻眼看也走到了尽头。
1981年,埃姆斯被派往墨西哥情报站工作,这份工作使他经常周旋于各国驻墨使馆官员中间。不久,在一次舞会上,埃姆斯遇到了年轻漂亮的哥伦比亚大使馆文化参赞罗莎里奥·卡萨斯·杜普伊(Rosario·Casis·Dupuy),并很快坠入爱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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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3年9月,埃姆斯再次调回弗吉尼亚州中情局总部,一同回国的,还有他的新任女友罗莎里奥。
埃姆斯的新职位是在中情局行动处反间谍中心,并因其俄语特长被安排到对苏情报组,担负猎捕、策反苏联政府官员和秘密特工的任务。
为了支付前妻的高额赡养费,和满足艺术家女友格调高雅的生活方式,作为中情局一名普通职员,埃姆斯的收入明显入不敷出。也就在这一时期,原本负责招募苏联间谍的埃姆斯,成了苏联情报人员的“猎物”。
面对失意酗酒、家庭不睦、晋升无望的埃姆斯,克格勃特工给予了他亲人般的温暖,他们“十分同情”埃姆斯的怀才不遇,认为中情局没有给他应有的尊严和重视。埃姆斯很快便着了道,甚至主动提出愿意投靠苏联。
就这样,从1985年起,这位中情局特工就成了一只 “鼹鼠”。
埃姆斯上交的第一份“投名状”,是苏联驻美使馆的两名秘书——马尔基诺夫和莫特林。半年之内,这两人先后被莫斯科借故召回,随即以间谍罪被判处死刑。埃姆斯为此得到的报酬是5万美元——抵得上他当时的年薪,足以使他一次付清前妻的赡养费。
随后,埃姆斯不断将中情局秘密线人的身份泄露给克格勃。在他看来,这不仅意味着丰厚的报酬,还能有效降低自己暴露的风险。
1986年,埃姆斯被派往美苏谍战火线、意大利罗马情报站工作,主要任务仍是对苏情报活动。罗莎里奥则跟随埃姆斯一同到了罗马,还顺道考了个艺术系研究生。
此时,罗莎里奥也成了埃姆斯掩饰自己非法收入的重要道具——他一直对外宣称,罗莎里奥是哥伦比亚大富翁的掌上明珠,岳父大人为他们奢华的生活提供了坚强后盾——事实是,埃姆斯在波哥大找了个当地律师,专门负责替他洗黑钱,将克格勃提供的经费源源不断地汇入自己的银行账户。
时任罗马站站长阿兰·沃尔夫曾经授权埃姆斯去招募苏联驻意大利使馆官员阿列克谢·切伦科夫做中情局“线人”,没想到这正好为埃姆斯提供了好机会,切伦科夫顺理成章地成了埃姆斯与克格勃保持联系的中间人。
1988年,迪瓦恩受命接替沃尔夫担任罗马站站长,埃姆斯则成了他手下的情报员。时隔20年,他乡遇故知,然而,迪瓦恩怎么也想不到,昔日老友已反目成仇。
1990年,一名苏联政府官员秘密访问中情局罗马情报站,主动提出要做美国间谍。迪瓦恩安排埃姆斯全权处理此事,而埃姆斯转身就把叛变官员的信息告诉了克格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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短短数年之间,包括代号“大礼帽”的苏联军事情报部门格鲁乌少将波尔雅科夫,曾为中情局提供米格战斗机的电子导航系统资料、绝密雷达资料、隐形技术资料的法佐特龙公司工程师阿道夫·图尔卡切夫,苏联外交部元老、曾为毛泽东和斯大林作过翻译的尼古拉·费多伦科的女婿,苏联驻联合国核裁军谈判专家谢尔盖·费多伦科,以及“暴风雪”谢尔盖·博汉,“斗篷”谢尔盖·沃尔佐夫,“麻绳”鲍尔斯·尤金等在内的24名美国高级间谍和线人先后暴露,其中至少10人被以间谍罪处死!
整个80年代后期,中情局在苏联方面的线人一个接一个地神秘消失,但从来没人想到,“鼹鼠”就在反间谍部门,而且,其中有些线人就是埃姆斯亲自招募的!
中情局曾经在内部调查中开列了200人的嫌疑名单,埃姆斯的名字赫然在列,但他在两次测谎中都表现的毫无破绽。
1991年4月,联邦调查局与中情局反间谍部门合作开展代号“天亮”的调查行动,与此同时,中情局监察委员会也部署开展了一项代号为“演员”的秘密调查,两项调查最终将焦点聚焦到埃姆斯身上。
彼时,埃姆斯只是一名中情局中层职员,年薪不超过6万美元。然而,他穿的是定制西服,开一辆价值5万美金的新款美洲豹,还用全款买下了售价54万美元的新房,并且花了10万美元装修房子,他和妻子罗莎里奥每个月的信用卡还款就高达上万美元!
当时,中情局并没有对内部特工进行财产调查的规定。大家也一直认为,埃姆斯之所以出手阔绰,是因为罗莎里奥来自哥伦比亚的一个富豪家族。
但深入调查后,猎捕“鼹鼠”的小组发现,罗莎里奥家里并没有传说中的这么土豪。而埃姆斯在罗马情报站工作期间,每当他与负责招募的苏联线人见面后,过不了几天,他的银行账户里就会出现一笔大额存款——尽管汇款来自波哥大,但时间点却显得十分可疑。
1993年3月,调查组开始对埃姆斯实施秘密监视,把他家附近的邮递员、送奶工、草坪修剪工、垃圾清洁工统统换成了调查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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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月,调查人员在埃姆斯家的垃圾桶中翻出了一张残缺的字条:“11月在波哥大见面”。
10月,特工们秘密潜入埃姆斯家中,在其个人电脑中发现了大量不允许带离中情局的绝密资料。
11月,埃姆斯前往波哥大。调查人员一路随行,试图通过埃姆斯抓住背后的克格勃大谍,但却并未发现埃姆斯与人接头的证据。
转眼到了1994年初,按计划,埃姆斯3月份将要到莫斯科参加一次情报合作活动,为防止其“跳机”叛逃,秘密调查组决定收网。
2月21日,联邦调查局特工在埃姆斯家附近的路上将其截停,当时,埃姆斯正开着他那辆红色美洲豹。随后,特工们在家中拘捕了罗莎里奥,查封了他们家的豪宅,以及罗莎里奥的500多双鞋子、60多个名牌包包。
根据埃姆斯的供述,他向克格勃提供了所有自己能接触到的中情局秘密线人名单,累计得到克格勃超过250万美元的酬金。他泄露的资料至少导致100个中情局秘密情报机构暴露,克格勃还通过这些曝光的线人和机构,将众多精心炮制的假情报传递出来,这些假情报至少呈报到了3任美国总统案头。
1994年4月28日,美国联邦法院以间谍罪判处埃姆斯终身监禁、不得保释。目前,76岁的埃姆斯仍在滨州艾伦伍德监狱服刑,囚犯代码0087-083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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然而,埃姆斯被抓之后,美国情报系统却沮丧地发现,又有两名安插在苏联的高级间谍失踪了,而这两人的信息,是埃姆斯不可能掌握的。
难道,还有第二只“鼹鼠”?咱们下回再说。